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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湃工农联合思想论析
冯雅新
提起彭湃,人们自然会想起”农民运动大王” “中国农民运动的著名领袖”“中国农民运笠等―个战士”等与农民运动密不可分的称谓和定位,似乎彭湃一生只敏了与农民运动有关的事情,但事实并非如此。彭湃不仅有溟导农民运动的光辉岁月,也留下许多学习、传播和研究马克思主义的重妾经历与文献,更有对工农联合理论与实践的深度思考与贡献,2019年是彭湃英勇牺牲90周年纪念年,重新阅读《彭湃文集》,深入研读《彭湃文集》,认真梳理彭湃革命历程发现,彭湃对工农联合理论与实践的思考内容极为丰富,非常值得研究与探讨。
一、“他对农民运动的重视比任何人都早”
在许多人把着眼点放在工人阶级身上的时候,彭湃特别强调中国是农民占多数的国家,提出社会革命要依靠农民,他对农民运动的重视比任何人都早。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许多人关注工人阶级力量的壮大。1921年7月,党的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规定“必须支援工人阶级”“消灭资本家私有制”,并未明确提出问题。《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提出“本党的基本任务是成立产业工会”,更是未涉及农民问题。对此,彭湃“对党是表示支持的,但跟党的意见不完全一致”。这个“不完全一致” 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时间,在施存统与他讨论加入中国共产党时,他并没有直接加入中国共产党,而是先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1922年5月,时任海丰县教育局局长的彭湃,自认为“还是发着梦的想把从教育入手去实现社会的革命”。他给第一高等小学上课,形象地用蝗虫对水稻造成的灾害来形容地主阶级对农民的压迫和剥削,他说:“蝗虫就是地主阶级,也就是剥削阶级,稻就是工农群众和广大的劳动人民。稻不能繁茂生长,是遭蝗虫的侵蚀,工农群众和广大劳动人民,生活困苦,不能抬起头来过愉快的生活,是遭到地主阶级直接和间接的剥削所致。我们要使水稻繁茂生长,必须要有杀虫药来扑灭蝗虫的滋生。工农群众和广大劳动人民,要过愉快幸福的生活,必须要进行革命,推翻剥削阶级。”
与党成立初期高度重视工人运动不同,彭湃“强调农民运动,对工人运动似乎重视不够”。的确,彭湃自日本回国后,一面宣传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思想,一面就投身到农民运动中去了。1922年6月下旬,彭湃深入农村,开始从事农民运动。他穿起农民服装,赤着双脚,早出晚归,利用各种形式和场合,揭露地主剥削农民的罪行,启发农民的阶级觉悟,宣传组织农会进行斗争的道理,并当众烧毁了祖父给他的那份田地的田契,逐渐取得了农民的信任。同年11月,他在给李春涛的信中探情地表示:“湃也不愿和现在最有生机的农会和亲切可爱的农民离开了!”
1923年6月,党的三大通过的《农民问题议决案》指出:党“有结合小农佃户及雇工以反抗牵制中国的帝国主义者,打倒军阀及贪官污吏,反抗地痞劣绅,以保护农民之利益而促进国民革命运动之必要”。这时,中国共产党正式把农民问题提上日程,而彭湃早已先行一步。
二、“轰轰烈烈的显示我们伟大的阶级团结”
1922年11月.党的二大以后,《中国共产党对于目前实际问题之计划》提出建立“反时帝国主义的联合阵线:以工人、农人、小资产阶级革命的党派或分子为主力军。向一切帝国主义者加以攻击,同时亦可联合半民族运动的党派,向一派帝国主义者作战(例如资产阶级反对日本时)”。汁划指出:“被数层压迫的劳苦大群众(专指佃农),自然是工人阶级最有力的友军-为中国共产党所不应忽视的。中国共产党若离开了农民.便很难成为一个大的群众党”。这是中国共产党通过建党后一年实践得出的结论,彭湃对此深有感触。
1922—1923年,形湃坚持在农村进行革命活动,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别人眼中“高洁可爱的农民”。 与此同时,他也深感从事农民运动人员的严重缺乏,多次表示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加入到农民运动的行列中来。如1923年6月5日,彭湃在给李春涛的信中,讲到农民运动也有低潮的时候,就曾告知:“我的最憾事,即是少同志。这个问题,我差不多夜夜都梦去寻求同志。唉!同志在哪里! ”1924年1月20日,彭湃还给刘仁静写信,建议党中央和团中央多派些共产党员和青年团员到农村来开展农民运动。
为此,他在努力寻求帮助的同时,想到了两个解决途径:
其一,实现农民内部的协作与团结。1923年3月13日,彭湃在由他起草的《海丰总农会对时局宣言》中提出:“我们不问甚么党派,不问甚么政府,我们都没有敌对的表示;但是有侵害我们农村的安宁破坏我们农村的秩序者,我们农民,与其无辜坐受摧残,倒不如正当防卫为愈! ”在宣言最后,他呼吁道:“亲爱的农民呀!同心协力团结起来呀!”
其二,实现农民阶级与工人及其他阶级的联合。1923年5月1日,海丰、陆丰、惠阳三县农会会员举行庆祝五一劳动节大会。此时,“三县农会会员达20余万人”。彭湃在《海陆归三县农会“五一”宣言》的演说中分析了工人和农民分别受到资本家和田主的榨取和剥削,“日陷于饥寒压迫无智的地位”,“在生活上和人道上,是不得不要求自身的解放和世界的改造”。他提出要在5月1日这一天,“轰轰烈烈的显示我们伟大的阶级团结,鲜明我们的阶级意识,整饬我们的先锋队伍,发挥我们的斗争精神,联合世界无产阶级协力推倒国际资本家以完成无产阶级的解放!起呀!我们亲爱的工人和农人!起!起!起!" 打倒我们的共同敌人---资本家和军阀!争回我们的固有权利---自由和幸福!世界的无产阶级!团结起来!”1923年7月彭湃起草《广东农会章程》其中第三条“会员”规定:“有资产者” 不得入会。在“附则”第二十三条中规定:“本会对于各处工会、学生会及具他无产阶级团体均与之联络。”第二十四条提出:“本会得聘专门学家暨有识之士热心帮助农民者为顾问,及时常开会时得请其演说。”
1924年12月19日,为争成前来助阵广宁县农会发动的减租运动的国民党大元帅府铁甲车队和第三师一个营同情农会或保持中立,在广宁举行了农兵联欢大会・彭湃在大会上发表演说。他深刻地认识到农兵之间的关系,指出兵士 “有事为兵,无事为农”,“究竟为什么革命?为的是要兵士、农民要求衣食住行之充足”,“以反抗那不利于农民、兵士之特殊阶级、他提出“农兵团结,共同建设一个衣食住充足的安乐国家。这必定要农兵联系' 才能够得着最后之胜利”。他并带领大家响亮地喊出“农兵联合万岁”'的口号。
二、“最重要的口号,就是工农联合万岁!”
只有工农联合才能得到幸福的日子。1925年4月12—14日,海丰各界群众分别举行孙中山追悼大会。4月14日,彭湃在工农界追悼大会发表演说:“今日来此,不是来看热闹,也不是来此闲散,是要大家从此觉悟,团结起来农人组织农会,工人组织工会,同心协力,向田主宣战,向资本家宣战。 农民实行减祖,工人实行加薪。不然, 则田主、资本家的压力愈重,我们所受的痛苦愈深。现在农民已有农会,已有自卫军,工人也应赶快组织工会和工团军。希望大家努力,得到幸福的日子。”
工人农民必须联合起来革命。 1925年8月4日,彭湃在省港罢工工人代表第八次大会上作报告,着重阐述了 “工农密切的关系”。他说:“现在世界上只有两种阶级:一种是压迫阶级,一种是被压迫阶级。工人与农民就是被压迫的人,两种人的地位,是一样的,工人直接受压的,是资本家,农民直接受压迫的,是大地主,资本家与大地主可靠的力量,是依赖军阀、帝国主义。我们工人要求解放,农民也是一样要求解放。但是工人农民要求解放,除了革命一条路,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跑,所以我们应该一致联合起来革命——打倒一切压迫阶级。这就是说:在中国的工人农民所应该做的事。”
工人农民单独行动难以成功。“工人革命单独可以成功吗?农民运动单独又可以成功吗?这是决不可能的。因为军阀和资本家时常利用不肖农民来捣乱农会,就是商团未被政府解散前,也利用未觉悟的农民,来破坏农会的组织,所以农民运动的成功,非联合工人不可。工人农民的地位已是没有分别,所做的工作,又是相同,故又非联合不可。”
因此,“海丰农民运动,最重要的口号,就是工农联合万岁!并且还有一种令人可钦佩的,就是他能够做得到,马上就做,断没有一点退却”。“希望罢工工友要坚持到底。我们高呼:罢工工友万岁!工农联合万岁!民族解放万岁!”
农民是工人的好朋友。1925年10月18日,彭湃在省港罢工工人代表第二十六次大会上作报告.再次重申工农联合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他指出:“我们已经很明白,现在社会中有两种人主张革命最彻底的,这两种人应该互相联合,互相团结,然后彻底革命才能成功,这两种人第一是工人,第二是农民.由历史的事实可以证明,欧洲实行无产阶级革命,中国实行国民革命,工人想革命成功,不能忽视农民,农民想革命成功.不能忽视工人,这已成为铁律。我们工人要革命成功,应该研究这个问题---工农联合问题, 因为农民是工人的好朋友,与工人在一条路去革命的。”这里虽然没有直接提出“工农联盟”的主张, 但其内涵已蕴含其中。
1926年1月10日.彭湃在广东省农民协会欢迎海员工会代表大会上致开会词:“我海员工友们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我农友们是在陆上讨生活的,大家水陆相隔,难得到这个见面的机会。……我们工农群众,同是一个被压迫阶级,就是一个很亲爱的兄弟。工友们是被资本家压迫,农友们是被大地主压迫,大家同是处于资本制度压迫之下,同一样痛苦的。”“现在国际贫本帝国主义所最骇怕的是什么呢?就是怕我们工农联合向他进攻。倘我们工农联合起来,帝国主义总没有法子不死在我们的手里。这就是帝国主义者的致命伤。……我们农工阶级,就要在革命的根据地联合起来,在—条战线上奋斗,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使全中国革命化,全世界革命化。”
1926年8月17日,彭湃在海丰全县第二次农民代表大会上发表《慰劳农军词》。“就海丰而论,农民占最多数,而所受的压迫痛苦,则比阶级更甚。不只海丰如此,就是全省全国的人民,受地主、土豪、劣绅、军阀的压迫,也是一样,现在已经走进了死路。我们如果要做人,我们就要赶快找寻生路-这条生路就是巩固我们自己的力量,联合工人兄弟等,向革命的路上跑,使革命得到成功,民众获得真正的自由平等。”
四、“一切的农民都要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之下而奋斗”
如果说,上述三点是彭湃在现实革命斗争中迫于革命力量的消长而不断深化工农联合思想的话,经过多年残酷斗争的洗礼,彭湃对工农联合思想进行了进一步的理论思考,将无产阶级在工农联合中的领导地位逐渐清晰和明确起来。
1929年,彭湃写下理论文章《雇农工作大纲》,对中国革命的性质及各阶级地位作出自己的分析:“目前中国革命的阶段中,——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中,他的总任务里的一个扫除封建残余的使命,只有无产阶级起来领导农民推翻现存的统治没收地主阶级的土地,才能够完成。农村的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他是最积极的分子,他且能够在这一革命阶段中领导一般农民不走资本主义的道途,而接受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他们阶级觉悟要比一般的农民锐敏,他要成了无产阶级推动农民从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到社会主义的前途的核心。”彭湃认为:“在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的过程,一切的农民都要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之下而奋斗,但是革命的深入而转变到社会主义革命的时候,富农就要跟着资产阶级向反革命的方面去,中农就必然表现动摇,只有雇农才能够与无产阶级同路到底,他是农村资本主义压迫下的劳动者,他才能反对资本主义到底,他是社会主义建设者的一员。”
彭湃一生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勇于探索,不断开拓,被公认为“是-位具有相当理论素养的我党早期领导人・在农民运动理论方面作出了贡献",他不仅留下-系列关于农民运动和农民问题的论著,也留下了对中国革命基本问题的理论思考,深入研究这些理论论著与思考,不仅有着深远的历史意义,同样有着不可忽视的学术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