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运星火话赤山

16 2024-09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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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7月29日,“六人农会”在得趣书室诞生。次日,张妈安林沛陪著彭湃到赤山约屿仔乡高楼村找黄正当。黄正当是张妈安的朋友,当年已经58岁了。黄正当年少时念过几年私塾,在贫穷的赤山约人眼中,算是个文化人了 ,他交游甚广,乐于助人,常帮四乡民众操办红白喜事。若是贫苦人家遇到丧事.无力操办时,他便为其作保,到县城置办白事所需的一应货物.所以,在乡亲们的眼中,黄正当就好像是及时雨,群众中威望极高。

彭湃等人的到访,让喜交朋友的黄正当十分高兴。当黄正当得知彭湃等人的到来,是为了发动农会时,便邀来他的堂兄弟黄正华,还有大池村的黄妈岁、池坣村的彭六、山头村的谢宝同等人。这些人平日里志趣相投,经常聚在一起谈论社会时事。近日,彭湃在榕树下的演讲,成了他们的热议话题。如今,彭湃亲自登门拜访,自然要约上他们。

赤山约的这几位农民汉子,对彭湃的家庭背景是非常了解的,毕竟赤山约距离彭家仅有一公里多的路程,彭家在赤山约也有不少亲戚。彭家四少爷出过洋,留过学,在农民眼中,那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他们在与彭湃的交流中发现,彭家四少爷毫无架子,说起话来和蔼可亲,并且句句入情入理。通过一番交流,在座的几位农民一致表示,愿意配合彭湃发动农民成立农会。

彭湃虽然只有26岁,但是,他的学识与胆略让在座众人无不佩服,他们都尊称彭湃为“湃兄”。

彭湃看到时期成熟,对大家说:“说干就干!我今晚就来演讲,你们做好准备工作。”大家赞成,并决定当晚在黄正当家门口召集乡亲们听彭湃演说。

当天晚上,高楼村黄正当的家门口,早就摆好了桌椅备好等彭湃的到来:到场的群众有660多人,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晚10点,大家才渐渐散去。首战告捷,让彭湃和他的战友人深感欣慰。

第二天晚上,彭湃依然到高楼村演讲,听众比昨天晚上还多。

为了扩大影响,彭湃与战友们商量后决定,第三天晚上的演讲地点转移到高楼村西邻的大池村黄氏宗祠门口。黄妈岁是大池村人,他的大嫂就是彭湃的堂妹。大池村人口不多,一百多人,但村子位于高楼、池坣、下公村的中间,宗祠门口的哂谷场大,能容纳几百人。选择这里作为演讲场地最适宜不过。果然,次日晚彭湃来到大池村的时候,已有很多人在宗祠门口等候了其中还有不少外村人。第三天晚上,彭湃带来了留声机,还表演了小魔术。

乡民们兴趣盎然,孩子坐在前面,女人坐在中间,男人站在后排。彭湃演讲后,又逐一耐心解答农民的提问,解除他们心中的疑惑。这一晚来了 200多人,当晚就有人表达了想加入农会的意愿。于是彭湃在张妈安、林沛、黄正当等人的陪同下,一连十多天早出晚归,到赤山各村演讲,发动农民,组织农会。白天他们到农民家中访贫问苦,与农民交朋友,帮助贫苦农民解决切身困难。很快,彭湃就赢得了赤山农民的信任,他们有什么愁苦都愿意向彭湃倾诉,并请求彭湃帮助解决。大池村的老辈人很多都记得这样一件事:当年大池村有东西两个门楼,同属一个祖宗。但西门楼前座东西厢房是东门楼的,于是便有了路道纠纷。为此,彭湃亲自调解,向当事人做工作,双方终于重归于好。事后,还在西门楼东侧墙上立碑为证,上刻:“路道由人经过,地权各自所有。中证人:彭湃。”虽然后来路碑被毁,但此事一直传为美谈。从此大池村人积极投入农民运动,最早成立了大池村农会。

黄正当等人熟悉农村,也了解农民们的实际需求,知道彭湃是真心实意为贫苦农民谋利益的人,便主动向彭湃介绍农村的现状、农民的凄惨以及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并且提出了很多解决农民实际困难的建议。那时候赤山约是海丰城最穷困的地方之一,百分之九十是佃农。人们一年四季都是以番薯为主食。农民家的孩子上不起学,家里有人患病无力医治,老人去世无钱操办白事,邻里之间出现纠纷寻求解决,还要被地主、团把总从中勒索,吃尽苦头。彭湃虚心听取黄正当等人的意见,择善采纳,并对一些可行的建议马上着手推进。比如开办农民夜校、开展农民教育就是最早在赤山实施的。

1922年11月18日,彭湃在写给李春涛的信中说:“……可以慰藉湃的,还是赤山的农民”,“他们(农民)是很聪明的人。他们对于农会的组织有很热烈的情感,他们现已渐有了阶级的觉悟。他们现已渐能巩固自阶级的营垒,他们还能向别的宣传,教导别的”。

彭湃在赤山约发动农运初期,农民对加入农会还是心存疑虑的:加入农会真的能保护农民的利益吗?所以,报名入会的人并不多。常言道:人多力量大。没有强大的力量,没办法达到农会所期望的目的。

有一天,彭湃找张妈安、林沛、李老四等研究入会人数不多的原因,得出一个共识,就是只讲道理,没有显示农会的力量以及对会员和其他农民的实际作用。因此,必须在为会员及其他农民办好事方面下工夫。

恰好此时,云路乡有一位入会不久的会员.其6岁的童养媳不慎跌下厕池中溺死,女方的父母受人挑拨,找了许多同乡农民、气势汹汹地要到男方家中闹事,打人命官司。按当时海丰旧例,这类死了人的人命官司,不管男方有无过错和责任,女方的“外家头(娘家)都可以兴师问罪,重则大打出手,轻则也要赔偿“外家头”人命钱银。总之、男方是有理说不清,注定要倒大霉的。

彭湃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赶到云路乡,并率领一些农会会员去和“外家头”来打人命官司的人理论,劝他们不要把事态扩大,伤了大家的和气。“外家头”来人声称他们是来追查死者的死因,是亲戚之间的纠纷,与外人无关。彭湃郑重指出:“你们要追查死因吗?死因就是她自己不慎掉下厕池淹死的,男方根本就没有过错和责任。至于与外人无关,你—定不知道这家人已经加入农会,农会是贫苦农民的组织,团结一致,和兄弟他的事即我的事,我的事即他的事,怎么会没关系呢?今日我们农民兄弟有事,我们生死也要来相帮的。我看你们也是耕田人,他日必加入农会,如果你们了农会,我们也一样的帮助你们,你们快回去吧!”

“外家头”来人经彭湃一番解释,气消了大半,加上实际了解后,死者的确是不慎跌落厕池淹死的,没有理由打人命官司。况且,农会的势头正盛,连约正乡长也不敢和农会作对,只好乖乖地回去了。

就这样,一场人命关天的纠纷,由于彭湃和农会的干预而迅速平息了,这件事很快在农民中传开,大家从活生生的事实中,认识到农会确是为农民排忧解难的团体,是有办法有能力为农民办好事的机构,是农民真正的靠山。因此,信赖农会,依靠农会以至加入农会的人逐日增多,赤山约的农运局面被初步打开了。

彭湃看到形势发展得这么快,信心和干劲更足了,他抓紧有利时机进一步扩大农会的影响,增强农会的作用和力量,发展更多的农会会员,紧接着,彭湃他们趁热打铁,针对海丰农村的实际情况,为维搭农民的根本利益,又提出了 “同盟非耕”的办法。

海丰农村,人多地少,土地高度集中。农民为了活命,经常发生争耕地主田地的事件,地主往往利用农民争耕的矛盾,随心所欲地要佃户加租,如不愿加租就米取吊佃、易佃的办法,逼使佃户就范,因而加重了剥削,农民苦不堪言。彭湃有鉴于此,便想出了个“同盟非耕”的办法,使地主的加租、易佃变得处处受阻,无法实行。

“同盟非耕”的办法在农会通过后,农会即做出规定,通知各乡:一、凡农会会员未经农会批准,不得夺耕;二、如地主对我会员加租易佃时,也必须征得农会会员的同意和农会的批准,否则无效,其他人也不准去租耕这户地主的土地;三、如果地主强行收回土地,不租给原佃户,农会则发动农民不租种这家地主的土地,实行“同盟非耕。”

农会的通知发出后,农会会员之间争耕夺耕的现象很快被制止,地主因慑于农会“同盟非耕”的力量,也不敢随便对农民进行加租、易佃。有一地主硬要加租、易佃,农会出面干涉,地主声称要收回土地,让其丢荒,同族地主愿意出钱补贴其损失,以此来同农会对抗。农会立即发动“同盟非耕”,号召大家都不租这个地主的田,同时也不租出钱支援其损失的那些地主的田,使他们通通无租可收。至于农民的损失,由农会进行调剂和捐助。经过一段时间的斗争,终于迫使这个地主放弃加租、易佃的做法。农会的斗争取得胜利大大提高了农会在群众中的威望。

“同盟非耕”取得胜利后,彭湃又领导农会抗拒城镇土豪恶霸的敲诈勒索,取消了蛮不讲理的所谓“粪船捐” “码头捐“。

赤山及可塘-带的农民到海城运粪肥或卖农产品,须经黄江、横河到海城龙津溪靠岸装卸。城里的恶霸强收码头费,每船二毫,如不缴费,便将驼桨取走。农民去赎回舵浆,还需罚款数元不等。农民敢怒不敢言,虽有怨气,也只能强行忍耐。彭湃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口其人之身。黄江、横江流经赤山约境内,若是城里的船只驶经此处水域,农会组织农民向他们收取过船费,因通往陶河、可塘、赤坑等地的县城道路都经过赤山约,土豪恶霸路过赤山约,农会亦组织农民向其收取过路费,否则不让其通过。如此一来,土豪恶霸们,一出县城就要缴费,逼得他们主动向农会妥协,“粪船捐”“码头捐”就这样取消了。

彭湃从斗争的实践和农村调查中发现,为农民协调处理他们内部之间的纠纷争端,维护贫苦农民的权益,帮助他们摆脱地主、官府的盘剥,应作为农会的一件主要工作。于是农会发出通告:凡农会会员内部发生争端,须先报农会,如不报告农会而去报告绅士及官厅者,即使其很有道理,农会也宣告将其除名;如农会会员与非会员发生争执时, 会员也须报告农会;如会员对地主有争议时,不报告农会而交涉失败,农会概不负责。

这个通告发出后,农民内部以及农民与地主之间的纠纷都纷纷拿到农会来解决,这样一来,农民之间发生争端.不会像过去那样为土豪士绅所利用,诉诸官厅,害得破家荡产。乡村的政治枚力转移至农会,农会既为农民解决纠纷,更帮助农民向地主交涉维护松益:所以,土豪劣绅、警察和司法衙门深恶农会,而农会则在农民心中威望高涨,于是加入农会者日益增多。

两个多月后,赤山约农会会员发展到500余人,范围遍布赤山约的28个乡,人数不多,但已是一股不可小飘的力量。彭湃见时机成熟,为了适应形势的发展,遂决定于1922年10月25日(农历九月初六日)正式成立赤山约农会。

成立大会在龙山天后官举行,到会农民代表50余人。会议由彭湃主持,海丰中学校长黎樾廷、第一高等小学校长杨嗣震也到会祝贺,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会上公选屿仔高楼村黄凤麟为赤山约农会会长。

彭湃亲自为赤山约农会起草了章程和宣言,设计了会旗和农会会员证。会旗用黑红两色,象征团结,农村今后不再分黑红旗二派,会员证上除姓名、乡名、农会圆形印章外,还特印了 “不劳动,不得食,宜同心,宜协力” 12字组织原则。这两行字既说明了农艮的劳动本色反对不劳而获的剥削行为,也说明了农会会员要同心同德、团结奋斗.表明它已经不是一般的农民组合,而是具有初步奋斗目标的新型农民组织。

赤山约农会的成立,掀开了中国现代农民运动史上新的一页,意义非同一般。它区别于任何旧时代的农民组织,以星星之火,迅猛地烧遍整个海丰大地,在苦难深重的旧中国燃起了一片无涯际的红火。它是第一个比较成熟的基层农民协会,不仅选出了领导机构,发表了宣言,还组织了农民互助的福利组织,规定会员要缴纳会费等。加入农会是非常郑重其事的:首先由其本人到农会提出申请,并交会费两角银,然后由彭湃等与之交谈,讲明农会的要旨,然后再发给一会员证,上面印有组织原则。海丰一带盗匪为患,贪官横行,“苛捐杂税多如毛,家在深山也难逃”。但自从有了农会,农民拿着这张农会证便可以畅行无阻,挺直腰板做人,大胆提出减租,而“伪警和捐税佬见了农会证真如邪鬼见了张天师的符,再也不敢借端勒索了”。

赤山约农会成立后,首先热心为农民办实事急事。医疗和教育是贫苦农民最无能为力的大事,彭湃他们切实做好这两件大事。

当时海丰县城大街有一间宏仁西药房,店主是吕楚雄医生。有一天彭湃在大街上碰到了吕医生,向他谈及近来在农村搞农运的情况,谈到农会的蓬勃发展,也谈到农民的贫困以及缺医少药的惨状,吕医生听后十分同情,他毅然放弃自己优裕的生活环境,随同彭湃下乡去为农民治病送药。赤山约农会成立之后,吕医生在彭湃的帮助下,干脆把设在大街的宏仁西药房改为一所专为农民服务的农民药房。药房增加了一些医生和接生员,会员可持农会证前来看病,无论门诊或出诊,一律不收诊费,药费也只收一半。农会还养了两匹马,供医生外出急诊之需。这样便改善了农民过去缺医少药而只有求神拜佛或眼看病人没钱医治而亡的状况。

赤山农民历来十分贫困,百分之九十是佃农,穷人孩子无钱读书,大都是文盲。彭湃通过农会推进农民教育,农民教育的实施办法是:学费由学生家长通过为学校租田帮耕的方式交付;教学内容根据农民的实际需求开课,开设语文和算术两门课程;考虑到农民白天劳作,便开办夜校,最大限度地方便愿意接受教育的农家孩子。赤山最早实施的农民教育,使很多农民粗识文字,学会计算,造福了赤山人民。

由此,赤山约农会威名远扬,赤山约农会的事迹迅速在海丰县城附近传播开来。而赤山约农民亦主动到各约乡村,通过亲戚朋友的关系宣传农民组织和成立农会的好处。彭湃为贫苦农民做的好事实事,一件件一桩桩都看得见摸得着。农会成立后,农民的腰杆子就硬起来了,在农村不再受地主恶霸的欺负了!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个月后,守望约便成立了农会,这是赤山和守望两约农会的会员已经有3500人了。紧接着1922年12月底,海丰县城附近12个约都成立了农会,共有会员16590人。这些建立了农会的乡村政治权利,也大部分由地主、土豪、绅士转到农会手中。彭湃在赤山约点燃的农会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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